颈上,她感到耳鸣,浑身无力,她想推开他站稳,却好像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自离开神界,她总是觉得自己会间歇性很虚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无法控制。爆炸声一样的欢呼,阴冷的天气,流窜的飞蛾,种满稀疏花草的大块平地被人们侵扰,花朵瑟缩在泥土上,清香也被践踏于厚重的泥土中。她安稳而慌张。
“别着急。”启然之在她耳侧轻轻说道。
她松了一口气,重心落在启然之身上。
周围又如在街市上时一样热闹。
“你们别站在那儿,快过来。”有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女孩向他们招手。
启然之扶着际水小心翼翼走到女孩那边去。
“你们别堵着路,过会儿还有人从那边过来呢。”女孩解释道,又上下打量他们,“小情侣腻歪也要分场合啊......这可是严肃的活动,好多大人物呢。”
“不是......”
“诶,不和你们说了啊,我先走了,你们注意些,别得罪人了。”
际水好些了,手上也恢复了力气,慢慢站稳了,一边甩着手腕,一边嘟哝,“怎么也是弟弟啊,小孩子,也别那么较真,开玩笑呢......你听见了吧。”
当然听见了。启然之参加过好几届的花会,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可能是每年的暗号都不一样,且这个组织有特定的成员,就相对隐秘。今年暗号便是要戴着特殊的花环入场。这些组织里不断有新成员加入,新鲜的血液涌入,不断壮大,号召力不断增强。因为过于追求年轻人的加入,不顾成员背景能力,才让他和际水钻了空子,趁机混了进来。这真是极大的失误。
不过毕竟树大招风,何况他们所做之事并不光明正大,便不能够昭彰于世,只不过每每偷偷摸摸,掩人耳目......总之是上不得台面罢了,尚且不说不能公开,要是被神界知晓,恐怕会有不少人受到惩罚。神明从不把那些惩戒叫做“惩罚”,他们只说是“纠正”,神明们有权处理这些不合规矩的事物和人物,而规矩自古以来就存在。
“神明们目中无人,不顾我们的正常诉求,我们不能够直接享有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而要向神明们进贡,这不公平。我们很强大,拥有先进的武器和战斗力强的队友,只要我们奋起反抗,一定会成功争取改革,或许,那时我们将主宰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神明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无坚不摧,他们都有弱点,我们不应该停滞不前,我们该往前看,我们不愿意活在神明们的阴影下,我们应该拿起武器,我们应该正视自己的欲望,难道你们想一辈子活在阶级的压迫之下吗?特别是鬼族、妖族的伙伴们,你们想永远低人一等吗?”
不知声音从哪里传来,但际水很确定在场每个人都听见了如此激昂澎湃的演讲。她听说人族之中的传销组织中的演讲也是如此让人声泪俱下,心思摇摆。她只是听见人们的回应感到不可思议,那个戴金色面具的女孩就在他们不远处,应和得格外大声,也实在捧场。果然洗脑是一大学问。
可她也头疼,原来神界的名声在三界之中已经这么坏了?信任感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当年天灾人祸,偶有邪祟作乱,人们相当依赖神明,而神明保他们太平。那年是她信徒最多的一年,南王镇主的名号几乎家喻户晓。他们对于神明极尽溢美之词,字里行间流露出崇拜与敬仰。戏曲流行的年代,围绕神明编撰的奇闻异事数不尽数,神在人们眼中形象高大圣洁,被世代供奉。
如今果真是时代不同了。
她这样想着,总觉得这黑压压的人群中,总有不少人骂了她两句。毕竟说起神明不管是不是以南王镇主作为话题开头或是话题结尾,总是会出现这个熟悉的名字。的确是一位有争议的神明,民间各类奇异故事中也多少有这位神明的影子。最离谱的是,她曾经从人们嘴里听到她与日初大人不可告人的关系,说得绘声绘色,连她听得都要入了迷,这情节果真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狗血中又不失精彩。三界子民的想象力真丰富,际水想,又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真不怕冒犯到日初大人,惹他生气吗?
大人的脾气可能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比如在权势与名声上,名声不过是为权势让步。人们都说日初最爱站在高位,可他们便自欺欺人闭上双眼。大人不停息工作的日子被他们选择性忽视了。
神明们担负的责任太重,未曾有过轻松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