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纥遇死了。大凤凰城的人都知道。南海上人是一个小小少年,天下人都知道。
是福?是祸?几人欢喜几人忧,几多伤心几多愁。
南宫家的人没有几个能笑得出来。宇日逐星和淳于正罡看得清楚,南海上人的道行根本不似凡人所能企及。他若要你三更死,只怕还未到四更你家便会传来哭声。
无形的阴霾如乌云盖顶,压抑着南宫家和西陆家。自这一天起,宇日逐星便寸步不离自己的两个妹妹,无论就餐还是出恭,无论躺卧还是醒起。他都和衣守着。只愿要死,便侥幸能死在一起也好。
他常常带着妹妹去西陆家看姐姐,每次都千叮万嘱,要她们尽量不要出门,免得来不及躲避。后来时日久了,危机意识渐渐淡薄,才又恢复如常。
自从知道萧纥遇死的那日起,越离便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好不容易囫囵睡着,却又被恶梦惊醒,虚汗淋漓,眼睛都睁开了,嘴里仍念叨着他再也放不下的那两个字。
淳于嫣知心里好难过,心疼哥哥,挂心哥哥念叨着的人,也为自己。哥哥疼着,自己也疼着。哥哥心里苦,自己心里也苦。可是妹妹心里酸,好辛酸,好酸楚,好不是滋味。
同床共枕,哥哥梦中惦念着的却是别人,口里唤着的却是别人的名字。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哥哥的身子,像是抱着一大坛子的醋,从深夜喝到天亮。总也喝不完;总也喝不醉。那不是哥哥的身子,那是自己的孤独。那是冰冷的抱枕,上面绣满了泪水和无眠……
恶梦中惊醒的哥哥,脸上写满了亏欠。
对她,也对自己的知妹……
……
天渊城。
三日之后,萧纥遇回来了。
毫发无损。
黑夜里,内室中。
哭了三日三夜的妻子,见到丈夫的那一刻,以为见到了丈夫的魂魄,不敢去抱,怕会扑了个空。
不敢开口,怕他会应声消失。再不敢动,怕他会魂飞魄散。就那般眯着红红的睁不开的泪眼,只要他能多停留一会儿,
再多留一会……
他把妻子抱在怀中,随即有温暖从他身上传来。渗入体肤,泌入心腑,深入心间,又痒又甜。无需言语,不由分说。唯有暴风骤雨,方能冲淡妻子的眼泪,方能淡去妻子的悲痛和忧伤……
好大一场云雨啊,一直持续到天亮。直到……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
妻子苦苦支撑着交瘁到了极点的身心,不舍得闭眼,更不敢闭眼,怕是一场一闭眼便会悔恨到死的美妙春梦。深情地抚摸着丈夫的脸颊,柔柔地抚过他的鬓发。抚过他的鬓发……
是梦!果真是梦!梦中的情哥哥鬓边,……没有白发。
泪水夺眶而出,她绝望地哀求着他,就这般让自己死在梦中吧,再别让自己醒来。
女人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她深深哀求,
苦苦哀求,
求求你!
不要走……
吻上你的唇,
吻去你的涕与泪。
深深一吻,如情之深沉,好教你……在绝望的沉醉中,沉沉睡去……
……
越离憔悴,日渐憔悴。
月黑风高之夜,淳于嫣知妆扮整齐,抱着自己的哥哥,义无反顾地投入风中,逆风而行,一路向西,奔赴那一片无垠的荒漠戈壁。那里有一座鬼城,鬼城里有一窝旋风,旋风里有一眼深渊,深渊里有一座大城,大城里……有一个姑娘,生死未卜,是哥哥的心上人……
风沙蔽日,呼啸如鬼哭狼嚎。旋风旁有一块巨石,通体玄黑,乌晶闪闪,一尘未染。好像这大地戈壁上长出的一颗黑晶晶的牙齿;
大地好洁,常常刷牙,所以牙齿晶晶亮。
面对着光滑的壁面,越离念出了第一百次口令。然而光滑的石壁上依然只闪烁着四个令人抓狂的大字——口令错误!一闪一闪,发出‘咚,咚’的微弱的提示音。
越离颓然跪地,双手无助地抓在光滑的壁面上,额头慢慢抵住冰冷的石壁,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淳于嫣知望着那闪烁着阵阵寒意的冰冷字体,一颗心,像是被谁搦在了手里,一分一分地用力。忽地咚咚之声戛然而止,随之叮的一声,那口令错误四个大字遽然消失,继而壁面上浮现出新的字体
——真情所致,天门消失,生命永不闭合。
“哥!你看!”淳于嫣知惊喜若狂,指着石壁大声叫道。
越离大惊之余一阵狂喜,以为通道打开,慌忙起身退后,死死盯住面前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