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在地毯上,另一只空着的手稳稳托住老人因剧烈颤抖而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折断的瘦削肩膀。
他清晰地看到泪水瞬间充盈了那双浑浊得几乎只剩白翳的双眼深处,顺着纵横交错的皱纹沟壑汹涌奔腾而下!
“日……日记……”一个极其微弱、带着破风箱嘶鸣、几乎破碎得不成字句的声音,从汉娜剧烈开合、只有几个牙齿残留的牙床里艰难地溢出。
泪水不断滚落,混浊的眼睛死死地、执拗地盯着怀礼辉的脸,又用力地、无比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拖曳出一个干哑的德语词汇:
“……信……他…临别的……最后的……”
怀礼辉心脏猛然抽搐着绞痛起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刺痛攫紧了他的喉咙。
眼前这张刻满世纪风霜、被泪水肆意冲刷冲刷的脸,瞬间和他记忆中俄罗斯那片泥泞林地里挖掘出的弹药箱角落那几片褪色的、干枯的白色蒲公英绒毛重合在一起!
在卢卡斯日记的最后一页空页上,分明有一枚早己失去所有水分和色彩的蒲公英绒毛被小心压平在那里!
在那片白色下面,是用己经快褪色的铅笔颤抖写下的最后一句话:“……汉娜,我的爱,你还记得我们庭院里那些随风吹散的蒲公英吗?它们飞得像雪花~~~~~~~”
字迹在最后拖出了长长一条无力的线痕。
怀礼辉立刻腾出一只手,小心却决然地探入木箱深处。
在日记本冰冷的皮革封皮之下,一个更小的、边角锐利地突起的物件被他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小心叠成方块、边缘己经磨损起毛的硬质纸张。
展开的瞬间,上面的字迹是另一种笔触:卢卡斯那特有的刚劲花体签名下方,是几行流畅到近乎冷酷的军用铅笔速写笔迹。
画中是几朵被连根拔起、蔫然垂下头部的蒲公英,旁边标注着一行清晰的小字:“第聂伯河沼泽地边缘。任务行军途中。想念家乡的野草还有我心爱的汉娜。”
这,就是那封不完整的“临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