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港城。
刚做完手术,陷入沉睡的林稚语被电话震动吵醒,迷迷糊糊间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气若游丝:“喂?”
“你妈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刚翻出一侧人工耳蜗外机戴上,那头男人熟悉的声音就顺着网线传了过来。
下意识垂眸看了眼来电提醒,一长串的数字组成一个熟悉的号码,林稚语方才确认那头男人的身份。
男人声音微沉,带着一丝哑意,一如往常得悦耳。只不过时过境迁,这声音不再是轻松愉悦的,而夹杂了无限的冷漠。那个会在她无助时将她拥入怀中,对她许诺“哥哥在”的霍凛死在了两年前那个夏夜。
来不及说些什么,那头男人就直入主题:“你妈说你怀孕了,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冷漠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厌恶,又隐隐透出几分不悦。
“咔嚓——”
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同时响起,林稚语表情一怔,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开口:“我......我打掉了。”
他肯定觉得自己又算计了他,林稚语急于解释:“你放心,我不会麻烦你的,更不会影响你结婚......”
那头陷入沉默,林稚语于是顿了顿,低声又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派人来确认。”
语气带着几分讨好,说着报给他医院和病房号。
那头依旧未置一词,林稚语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可以让你的人快点来吗?我明天要出院......尽快吧。”
长久的沉默最终令她心情烦躁,同时心又忍不住一抽抽得疼,干脆直接挂断了电话。
三人间的病房她的位置还不错,靠窗。抬头望向窗外,高耸逼仄的高楼映入眼帘,从高楼缝隙中窥见灰蒙蒙的天空。
又一个冬天即将过去,过了这个冬天她已经二十二岁。作为一个从降生起就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人,她竟然顽强地活了二十二年,人的生命力有时候真的令人忍不住惊叹。
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扭头看去,原来是隔壁陪床的阿姨。
两张病床间遮挡用的帘子早被她扯开,她的神色有些不耐烦,开口是熟悉的粤语:“美女,你的手机响好久了!”
“嗯?”
林稚语呆呆抬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去拿床头的手机。只看了来电显示一眼,就吓得手一抖。
“咚”一声,手机就这么从她手里摔了出去,震动和铃声同时停止。
手还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不停轻颤着。
阿姨看了她眼,又看向地上的手机,满脸困惑。
没多想,地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备注为【妈妈】。
阿姨见状低声骂了句,气势十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真的很吵啊,你赶紧接电话,自己的妈妈怕什么?”
说着把手机捡起来按下接听键后直接塞到她手里,接着“刷——”一声拉上帘子,同时还在不停低声埋怨。
“看样子也没多大,年轻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怕家长知道?”
可惜电话那头的林韵却并非她口中那种担心子女走上歧途的慈母形象。
电话一接通,那头林韵便吼道:“你个死扑街,竟然自己去打胎?!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你怀上这胎?”
“有了这个孩子,霍家怎么抛弃你?”
“再不济,也能拿到一笔钱。”
“你系唔系傻嘅?”
她的国语中夹杂着少许粤语,骂骂咧咧半天,没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啧!”
帘子那头传来陪床阿姨的叹息声,似是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刷——”
“你说够了没有?”
女孩儿同时开口,声音低低的,却铿锵有力,又带着几分绝望,听得人心一紧。
阿姨放在帘子上的手一停,瞥了她眼,再次“啧”了声:“......算了。”又把帘子拉上。
电话那头的林韵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二女儿竟然会用这种冷漠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只是愣了片刻,火气更盛:“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真是反了天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我生你真是不如生块叉烧!”
“你难道不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本来就又聋又笨,能嫁进霍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放着好好的豪门太太不当,要去钻牛角尖。现在好了,孩子没了,白白被霍凛睡了这么久,以后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你?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最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