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皮鞋被擦得锃亮,林稚语愣了好一会儿,顺着他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裤腿往上看,在看到对方那张阳光俊秀的脸时微怔。随后试图在记忆中搜寻有关这张脸的信息,最终遗憾地发现霍凛的朋友中似乎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张脸。
也是,霍凛的朋友看到她表情向来是厌恶的、唾弃的,不会像他这般,平和中带着几分好奇。
大概是另外两张床病人的亲属或者朋友,林稚语心底下了判断。
方才那场糟糕的通话消磨了她所剩无几的精力,手术后遗症在此时显现。身体开始没来由的疼痛,痛觉传遍全身。不足以致命,却降低了她对周围一切的感知与兴趣。
她不再理会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无意识地再次转身,抬头看向窗外发呆。
而这一切,都看在陆远洲眼里。
她似乎没有认出自己,不过这情有可原,因为二人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霍凛的生日派对上。
彼时酒吧包厢灯光昏暗,犹记得她那时还是一副没长开的小女孩儿模样。满满的脸颊肉,身材虽和胖不沾边,却还有些莹润,只能说是可爱,与美丽毫不沾边。加上性子是肉眼可见的软和内向,总是低着头,混在一群身材火辣、打扮成熟、性格开朗的名媛中尤为土气且突兀,像个误入的中学生。
仔细想来,她那时还不到十九岁,确实就是高中生的年纪。谁能想到不到一年她就爬上了霍凛的床,最后竟然还趁着霍家老爷子病重的机会登堂入室,成了霍家少奶奶。
这些事儿发生时他还在国外,硬生生错过这么多好戏未免遗憾。如今回来后这场大戏竟已快进到霍凛与白月光温嘉月破镜重圆,要抛弃这个做过真夫妻的假妹妹,他也是赶巧能在最后一章节留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陆远洲没想到三年未见,当年的黄毛丫头竟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蓝色病号服松松垮垮套在女孩儿身上,过于宽大的领口露出她瘦削的锁骨,往上看是一张略带病色的鹅蛋小脸,一双偏圆的狐狸眼,眼角微勾,嵌着双棕色的浅瞳,鼻子不算特别高,却恰到好处,嘴唇较一般人厚一些,共同构成一张像是会出现在古典油画中的脸。
美丽,单纯,偶尔得以窥见一丝成熟的风情。
陆远洲捡起地上的手机,走到她身旁。
女孩儿神情呆滞,眼睫上还挂着泪,很像雨中被淋湿翅膀的蝴蝶。
一瞬间,陆远洲想起前几日在欧洲画展上看到的那幅私人收藏的马什尼科夫的《冷夏》。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映衬着女孩儿苍白的面色,衬得港城这个冬天格外寒冷。眼前的场景如果入画,可以作一幅《凛冬》。
半晌,林稚语终于从窗户中看到他的倒影,眼底闪过几分疑惑,扭头看他:“你找我?”
“哦!”陆远洲终于回过神,“我是霍凛的朋友......陆远洲,你不记得了吗?”
女孩儿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转为了然:“是你......”
林稚语终于想起来,霍凛的朋友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并且在霍凛口中存在感很强,只是他们没怎么见过。
“你等等......”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有点慢,言罢拿过床头放着的黑色皮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陆远洲有些疑惑,在她翻找的间隙道:“霍凛让我带你去仁心做个检查。”
林稚语刚翻出手术单,闻言动作一顿,又把东西塞了回去。
果然,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不仅如此,他更不信任自己。林稚语的心像被浸到冰水里,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接着是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要不你先收拾收拾?顺便给家人报个信,我在外面等你。”
言罢,先一步退出了病房。
林稚语呆坐片刻,终于找回些力气,穿好衣服越过报告家人的步骤随他去了仁心医院。
一路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事实上,这场交流只是陆远洲单方面的输出。
“你身体不舒服?”
“嗯。”
“你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不少。”
“嗯。”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女孩儿陷入沉默。
陆远洲开始怀疑她压根没听到自己的话,在耳朵那儿比划了一下。
“你没带助听器吗?”
“是人工耳蜗。”
女孩儿纠正他,说着抬眸,二人的目光在车前后视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