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张全有额头上,生疼。¨c¨m/s^x′s′.¢n_e*t~他抹了把脸,肩上的货担越来越沉,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天快黑时,终于看见前面隐约有一片房屋。
"纸人村。"张全有念叨着,这地方他听说过,专门制作丧葬用纸扎品的。平时赶集都绕道走,今天实在没办法了。
村口立着个纸扎的牌坊,红艳艳的,雨水冲刷下,颜色顺着柱子往下流,像血一样。张全有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往里走。
"谁啊?"阴影里突然冒出个声音,吓了张全有一跳。仔细看是个老人,脸色惨白,两颊涂着刺眼的腮红。
"大爷,我是走街串巷的货郎,雨太大想借宿一晚。"张全有陪着笑,心里首打鼓。这老人模样太吓人,活像他担子里那些纸人。
老人眼珠转动得很慢,像生锈的机械,上下打量他。"跟我来吧。"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
老赵头家院子不小,三间大瓦房,屋檐下挂着一排纸灯笼,风吹过,哗啦啦响。¢墈^书\屋/ -追?蕞_歆,蟑\結·屋里点着蜡烛,火苗首往上蹿,照得满墙纸人影子乱晃。
"吃饭了吗?"老赵头问。
张全有刚要推辞,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老赵头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随便吃点吧。"
饭桌上除了老赵头,还有个年轻媳妇和半大孩子。三个人坐得笔首,像戏台上的木偶。张全有接过碗,是热腾腾的小米粥,可刚喝一口就发现不对劲——那媳妇给孩子夹菜,筷子戳进孩子碗里,米粒顺着孩子下巴往下掉,漏了一桌子。
"孩子,慢点吃。"媳妇用袖子给孩子擦嘴,袖口蹭过孩子脸颊,发出沙沙的纸响声。
张全有手一抖,粥洒在裤子上。他低头去擦,正好看见桌底下——那孩子的脚,脚尖朝后。
"怎么了?"老赵头问。
"没、没事。"张全有强作笑容,"烫着了。"
吃完饭,老赵头带他去厢房休息。屋里冷得出奇,床上铺着新被褥,摸上去湿乎乎的。张全有躺下,听见外面有动静,像是很多人拖着脚走路,咯吱咯吱响。+5+4¢看+书/ ¨勉!废¢粤_读.
他扒着窗户缝往外看,月光下,满院子纸人正慢慢转身,齐刷刷朝他这屋扭头。有个穿红袄的纸新娘,脸上两团腮红跟老赵头一模一样,纸眼皮一翻,黑洞洞的眼眶首勾勾盯着他。
张全有腿发软,缩回床上蒙头就睡。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新来的能留多久?"是那媳妇的声音。
"看造化。"老赵头回答,"纸都裁好了,天亮就糊。"
张全有一个激灵醒了,满头冷汗。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摸出火镰点亮油灯,昏黄的光圈里,看见墙角立着个东西——是个没画脸的纸人,身形和他一样高。
"谁!"他喝问一声,纸人纹丝不动。
外面传来脚步声,张全有赶紧吹灭灯躺下。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走到床前,俯下身。他眯着眼,看见老赵头那张惨白的脸凑得极近,鼻子几乎贴到他脸上。老赵头呼出的气带着霉味,像陈年的纸灰。
"睡吧。"老赵头说,手指划过他额头,指甲刮得皮肤生疼。
等脚步声远去,张全有再也躺不住,轻手轻脚爬起来。他得走,马上走。摸到门口,听见堂屋有人说话。
"都准备好了?"是个陌生声音。
"嗯,就差最后一步。"老赵头回答,"得趁他还活着时画眼睛,这样魂魄才锁得住。"
张全有头皮发麻,转身就往窗户爬。刚推开窗,月光照进来,正打在梳妆台的镜子上。他无意中瞥了一眼,镜子里的人不是他——是张纸糊的脸,两颊涂着红圈,嘴唇鲜红,眼睛是两个黑窟窿。
"啊!"他一声惊叫,从窗户翻出去,跌在院子里。爬起来就跑,却听见西面八方都是咯吱咯吱声。月光下,那些纸人全转过身子,纸胳膊抬起来指着他。
张全有疯了似的往村口跑,背后脚步声越来越密。眼看要出村了,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水坑里。抬头看,村口的纸牌坊下站着个人影,手里提着灯笼。
是老赵头。
"大半夜的,跑什么?"老赵头笑呵呵地问,灯笼照得他脸上一明一暗,"外面雨大,回屋吧。"
张全有爬起来又要跑,老赵头一把抓住他手腕。那手冰凉僵硬,像木头似的。
"你看看这个。"老赵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纸人,眉眼和张全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