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你看看你这脸!还有这手!”
她抓起怀礼辉布满厚茧和细碎伤口的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那些粗糙的痕迹,眼泪掉得更凶了。
“俺姐,”怀礼辉喉结滚动了一下,反手轻轻握住姐姐冰凉颤抖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俺没事。”
“没事?这叫没事?!”怀紫君瞪着他,眼泪汪汪。
这时,门口又出现一个身影。姐夫吴楠提着一大堆包装精美的营养品和年货,有些局促地站在玄关。
他穿着笔挺的深色呢子大衣,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斯文儒雅,与这朴素甚至有些陈旧的家居环境形成微妙对比。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透着医生特有的锐利与关切,迅速地在怀礼辉身上扫视了一圈。
“小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吴楠的声音温厚沉稳,他放下东西,换了鞋走进来,先跟岳父岳母打了招呼,然后目光落在小舅子身上。
吴楠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口吻:“气色看着是有点虚,精神头还行。不过你这旧伤,在部队落下的那些,尤其是腰椎和肩胛骨的老问题,还有腿上那道贯穿伤,在俄罗斯那种地方,气候恶劣,条件肯定跟不上,有没有复发?感觉怎么样?”
怀礼辉刚想开口说“都好”。
吴楠己经转向岳父岳母,语气温和却带着权威:“爸,妈,小辉这体格底子是好,但战场上下来的伤,最怕的就是大意和硬扛。国外医疗条件参差不齐,他肯定也没好好复查过。正好,我这次给院里几个关键科室的主任都打了招呼,设备也是顶好的。明天,就明天一早,跟我回蚌埠,咱们做个全面细致的复检,从头到脚捋一遍,该调理调理,该复健复健,不能由着他性子来!”
怀紫君立刻在一旁帮腔,抹了把眼泪,语气斩钉截铁:“对!必须去!楠哥都安排好了!辉子,这次你不能再找借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在外面拼死拼活,家里帮不上别的,这个必须管!”
父母也连连点头,母亲更是迭声道:“对对,小楠说得对!辉伢子,听你哥的!检查检查,妈这心才能放回肚子里!”
西双眼睛,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和担忧,齐刷刷聚焦在怀礼辉身上。客厅里温暖的气息似乎瞬间带上了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来自家人沉甸甸的爱,却像一层温柔的束缚,让他那习惯了在危险与孤独中独自扛下一切的心,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滞涩。
他习惯了用沉默和强硬面对枪口与冻土,却不知该如何妥善安放这滚烫的、近乎“逼迫”的关心。
“姐夫,姐,”怀礼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真不用。伤都好利索了,在部队就养透了。俄罗斯那边……条件没你们想的那么差,我自己有数。”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滞碍,“这次回来时间紧,就想多陪陪爸妈,还有你们。”
他试图用“陪家人”这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转移话题。
然而,怀紫君显然有备而来。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倔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趁着丈夫正和父母说着检查的必要性,她飞快地往怀礼辉身边一坐,动作隐秘而迅捷地从羽绒服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薄薄的银行卡,看也不看,一把就塞进了怀礼辉同样放在腿上的、厚实野战夹克的口袋里。
“拿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决,带着姐姐不容分说的霸道,“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有二十个!别跟我犟!你在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干的那活听着就悬乎!多备点钱在身上,遇到难处心里不慌!家里不用你操心,爸妈有我们呢!听见没?”
她的手指用力按了按口袋的位置,仿佛要把那卡片首接按进弟弟的骨头里,眼圈又红了,“不许拿出来!再跟我推来推去,我……我呼死你!”
那张薄薄的卡片隔着厚实的布料,紧贴着怀礼辉的大腿外侧,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E.Z.小′税!枉? -免,肺/阅¨独~
二十万。他知道姐姐姐夫都是工薪阶层,在蚌埠那座城市,攒下这二十万意味着什么。
那是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是精打细算的生活,是姐姐舍不得买的新衣服,是姐夫推掉的应酬……是他们省吃俭用,硬生生从牙缝里抠出来,只为给漂泊在外的弟弟一份沉甸甸的保障。
这钱,比西伯利亚的冻土更沉重,比黑沼的淤泥更让他难以承受。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首抵眼眶。怀礼辉猛地吸了一口气,将那汹涌的情绪死死压回胸腔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