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片沾满油灰的空位。顺手拖过了角落里另一张覆满厚厚灰尘和凝固焊锡滴的金属圆凳。
刺耳的刮擦声在寂静的巨大仓库里显得格外突兀,激起了远处废弃机箱风扇空洞的回响。
怀礼辉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锋锐如鹰隼,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
这一次,他粗糙布满新旧硬茧的手首接点了上去,食指的指尖重重压在照片边缘,清晰地戳中了那片德军“龙牙”防御阵地上黑色三角符号组成的、如同恶魔獠牙般的防线标记上。
“龙牙、铁蒺藜、雷区、重机枪巢……这些,”怀礼辉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剖开伪装,首指核心。
“在冻土和史塔夫罗波尔附近的烂泥地里像筛糠一样不停的翻腾,连块破陶片都可能让你探测器尖叫成警报器的地方。 大量的磁异常、电磁干扰,那鬼地方连大地呼吸带的都是静电!能把你所有宝贝仪器的CPU搅成一锅冻土疙瘩粥。 ”
他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地投向李宏,带着一种战友间特有的熟悉和毫无保留的残酷坦诚:“我们通过俄罗斯那边的关系弄到了些地质声呐和探地雷达波形,”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加密U盘,随意地搁在照片旁边,“但是数据脏得像刚从拖拉机履带缝里抠出来泥块的一样。噪声图谱则完全就是想是疯子的涂鸦墙!别说定位这些龙牙根部的浇筑基座了,连分辨一个破头盔和一块花岗岩区别,都他妈像是在让瞎子听声音来猜色子点数!”
这番话没有任何修饰,将那片冻土泥沼里勘探工作的残酷现状血淋淋地撕开。
这场景触动了李宏内心最深的失落和不甘。他停下焊枪的手明显慢了半拍,一股电流似乎从尾椎骨窜上脊椎。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立刻拒绝。
焊接的动作虽然继续,但那微不可察的轻微颤抖暴露了他心底掀起的波澜。他能想象那种狂暴、无规律的信号混杂。
一种沉寂己久的、名为“极困难技术课题征服欲”的东西,在他冰冷麻木的心湖深处,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
怀礼辉捕捉到了李宏那一瞬间的停顿。他没有停歇,语气更加沉重,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托付感。
他的目光没有盯着李宏的脸,而是深深地掠过工作台角落那几架造型奇特却被厚重灰尘封印、似乎被遗忘的改装无人机身上——那是“雪鸮”辉煌过去最后的物质残余以及孤独的倔强。
最终,目光死死锁定了李宏那双沾满松香碎屑、关节因常年的高频精密操作而微微鼓起变形的手。那是钢铁造物主的手,曾经在数据流与电子指令的巅峰领域斩将夺旗挥斥方遒。
“雪鸮,”怀礼辉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锤凿向坚冰,“就这种能把‘阿尔法狗’都搞成老年痴呆的‘脏数据’,能把全世界所有号称顶级的地质机器人都当场变瞎子的‘鬼地方’……”
他顿了顿,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塌陷了一线,露出一丝长途跋涉绞尽脑汁后的切实疲惫感,“……这种非得要你隔着十八层地狱门板还他妈要把里面坐的是阎王还是小鬼的模样都摸得门清的活计……”
他斩钉截铁地抛出了最核心的那句话:“我踏遍半个地球,也只想到了你!只有你!还能给这种地狱级难度的难题,‘开天眼!’”
他的手指,再次用力点了点照片上龙牙阵地的深处核心,“如果,”语气带着最后通牒般的残酷挑战意味,“连‘雪鸮’都觉得这破事儿他妈的‘没意思’了……”
怀礼辉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那未出口的后半句话——“那世间就再无一人能为这片冻土撕开那道蒙蔽‘眼睛’的铁幕”——比任何恳求和激将都更加沉重地回荡在这座电子垃圾坟场的上空。
仓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头顶老吊扇轴承即将断裂的凄厉呻吟,以及远处某个废弃设备箱内,不知名继电器偶尔发出的、垂死挣扎般的“咔嗒”一声轻响。
李宏焊接的动作彻底停止了。那支微型的精密焊台,笔尖仍带着一滴银白的熔融焊锡,悬停在电路板冰冷的金属焊盘上空只有几微米的地方,微微颤抖着。
终于,那滴顽固的焊锡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凝固、变灰,失去了所有光泽。
李宏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抬起了手臂——不是去关焊台的电源开关,而是用那只布满高频操作老茧、油污覆盖的手,伸向了工作台面上那个同样带着旅途风尘的U盘。
他没有看怀礼辉,只是默默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将这个小小的金属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