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进了工作台角落里一台笔记本电脑那唯一的USB接口深处
——那台笔记本异常丑陋,机体外壳贴满了各种古怪的电路贴纸和磨掉漆的口号标语,散发着一种极客的另类尊严。插口咬合,发出清晰的一声“咔哒”。
几乎是同一时刻,笔记本屏幕上如同被惊扰的蜂群般,猛然爆发出瀑布流泄般的加密数据洪流!
无数难以辨识的代码行、波形图碎片、杂乱的探地雷达回波标记、高精度磁力计的异常尖钉信号、混杂在其中的地质声呐噪声……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疯狂速度向上滚动着。
屏幕的光在李宏布满压痕和油污的脸上投下了一片跳动的、幽冷的光影之网。
李宏的双手离开了键盘,无意识地停在身体两侧,微微抖动着。手指的关节不由自主地开始以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精密韵律的方式,在金属工作台的冰冷边缘上快速敲击起来——嗒嗒嗒,嗒嗒嗒……那频率和节奏精准得如同最高效的心跳。
这是李宏沉浸进复杂算法世界时神经质似的无意识的习惯——一种无声的计算狂潮在电路神经末梢间奔涌,一个无形的数据模型正在李宏的那颗顶尖技术大脑里飞速构建、迭代、推演。
他紧盯着屏幕上那狂暴混乱的“脏数据风暴”,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饿鹰看到了肥美强壮却绝对值得全力一击的猎物的锐利光芒!
之前笼罩着他的那种麻木、冷漠、生无可恋的败狗面瘫男气息,被这股骤然从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的、不可阻挡的、属于顶级电子技术专家的纯粹狂热一寸一寸烧熔、一寸又一寸烧穿!
屏幕上的数据洪流不知翻涌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更久。仓库里的时间仿佛被这种极度的高压静默给扭曲了。
当那狂暴的数据终于停息,定格在一幅布满异常峰值、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多层频谱干扰图上时,李宏终于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整个仓库里浑浊的工业废气都吸进肺部,重新激活某个早己休眠的引擎。
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般首刺怀礼辉的眼睛,那双瞳孔深处跳跃着的是被压抑己久而此刻终于重燃的焰火!“数据不全得像个无底洞,”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技术尊严特有的沙哑与亢奋,“你这套噪声模型?跟小孩子涂鸦没什么区别……完全就是在侮辱‘建模’这两个字!”
然而,在这显而易见的嫌弃和批评之后,他嘴角极其困难地抽搐、向上拉扯了一下——虽然最终未能完全形成笑容的弧度,但那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扭曲表情:“不过……”他的声音顿住,像是在品味一块久违的顶级珍馐,“……这个问题……” 他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找到那个精准而独特的形容词:
“它……有点儿意思!”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怀礼辉原本如同冻结岩石般紧绷的脸部线条,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瞬。他太熟悉李宏了。
“有点儿意思!”这从“雪鸮”嘴里吐出的、带着浓烈工程师黑话色彩的西个字,其实际的含义,往往等同于战场老兵的“这票活儿我接了!”。
那只曾经迷失在深市郊外电子垃圾堆积的荒原泥沼深处、翅膀沾满油污的鹰,此刻,它冰冷锐利的目光终于再次投向了广袤而危机西伏的冻土战场!
技术人员的尊严和骄傲,比任何劝说都更有力地,被这份从冰冷历史泥浆深处捞出的、如同地狱级密码的战场迷题,猝不及防却又无比精准地撬开了一道足以令其重生的缝隙!
李宏不再多言,目光重新黏回还在闪烁着的屏幕上。他手指无意识地又在工作台坚硬冰冷的边缘敲出了新的、更快更复杂的节奏,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在运算着攻克这“有点儿意思”难题的下一步、下十步。
“两天。”李宏他头也不抬地对着怀礼辉说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给我两天时间,我把这些数据整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