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红扑扑的,灰蓝色的眼睛因为兴奋和奔跑显得格外明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狭窄的空间,目光扫过上下铺位,最后又落回怀礼辉身上,充满了对新旅程的无限憧憬。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猫熊先生!”她自顾自地说着,语气欢快得像只出笼的云雀,仿佛刚才的僵持和命令从未发生过。
“我的座位在哪里?哦,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巨大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得很仔细的油纸包,献宝似的递到怀礼辉面前。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骄傲和分享秘密的神情。
“给!我妈妈烤的黑麦面包!用1812年莫斯科大火前的老配方!配上鱼子酱最棒了!我特意带出来的!”
一股混合着麦香、酵母和一丝古老烟熏气息的味道在狭小的包厢里弥漫开来。
怀礼辉看着递到面前的油纸包,又看了看女孩那张写满真诚和期待的脸,太阳穴仿佛开始隐隐作痛。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去接,只是指了指靠门的上铺,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的位置在上面。安静待着。”
克劳迪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活力。
她“哦”了一声,听话地把油纸包小心地放在自己铺位枕头边,然后开始笨拙地试图把那个巨大的帆布包塞进狭窄的行李架。
帆布包太重,她踮着脚,显得有些吃力,背带裤的肩带滑落了一边。
怀礼辉别开眼,不再看她,径首走到窗边的下铺坐下。
窗外,慕尼黑的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在夜幕降临的蓝黑色天幕下渐次亮起,勾勒出远处教堂尖顶和现代建筑的轮廓。
列车发出一声悠长沉闷的汽笛,车身猛地一震,巨大的钢铁轮轴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的声响。
这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向前推进的力量感。
钢铁巨兽苏醒了,拖拽着沉重的车厢和他们这些乘客,也拖拽着一个无法预测的未来,驶离站台,驶向黑暗笼罩下、铁轨延伸的未知远方。
包厢的门被拉开,阿列克谢的大嗓门带着啤酒和车站小食的味道涌了进来:
“嘿!开饭了!看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的声音在看到包厢内情形时戛然而止。索菲亚和李宏也出现在门口。
克劳迪娅终于把那个巨大的帆布包塞进了行李架,拍了拍手,转过身,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对着新出现的三人,用清脆的声音自我介绍道:
“你们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克劳迪娅·冯·施特劳斯!很高兴加入你们!”
她的目光扫过阿列克谢、索菲亚和李宏,最后又落回坐在窗边、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驰夜色的怀礼辉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光芒。
车轮碾过铁轨的接缝,哐当、哐当……声音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怀礼辉依旧望着窗外,慕尼黑璀璨的灯火在飞速后退,渐渐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晕。城市的轮廓被黑暗吞噬,只剩下车窗玻璃上反射的、包厢内昏暗灯光下几个晃动的人影。
克劳迪娅清脆的自我介绍声还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阿列克谢粗豪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哈哈!欢迎!克劳迪娅!好名字!我是阿列克谢,代号‘北极熊’!这位冷冰冰的美女是我的女朋友索菲亚,‘冬宫玫瑰’!至于这个总板着脸玩电脑的,”
他用力拍了拍李宏的肩膀,后者一个趔趄,不满地拍了一下阿列克谢,然后推了推额前VR头显留下的压痕。
“是我们的电子技术官‘雪鸮’,李宏!”
克劳迪娅兴奋地一一问好,灰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即将展开的冒险的憧憬。
她甚至主动拿出那个油纸包,热情地邀请大家分享她母亲烤制的“1812年配方”黑麦面包。
怀礼辉没有回头,也没有参与这短暂的“迎新”气氛。
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封闭了,只留下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身后细微的动静。
“哐当!哐当!”列车在加速,驶入了开阔地带。窗外的灯火彻底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天鹅绒般的黑暗,偶尔被远处零星农舍的微光短暂撕裂。
克劳迪娅似乎终于安顿下来,坐在了怀礼辉对面的下铺。
她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灰蓝色的眼睛也望向窗外无垠的黑暗,嘴角噙着一丝满足而梦幻的微笑。